裴肆柒看见师兄端坐在案几后写药方。

    博山炉燃着清心静气的药香。云雾缭绕。师兄微微抬眸，清清淡淡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“回来了？”

    他的口吻淡得好像裴肆柒只是出去玩了一天回来得晚些一样。

    小姑娘下意识一瑟缩，很乖地应了一声。就像很久以前的每一天一样——她回到师兄身后专门为她准备的小桌，桌上放着她的笔墨纸砚。读了一半的《微草本纪》放在一叠书的最上层，权当书签的花枝依然夹在她看到的那一页。

    她有些怔愣地伸手抚摸书页，入手微凉而柔软，就连因反复翻阅而卷起的毛边都与记忆别无二致。这是一个梦吗？还是真实的？她没办法肯定如果这是梦，未免太逼真了。

    她听见师兄说：“半夏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立即下意识接话：“半夏，可燥湿化痰，降逆止呕，生用可消疖肿”

    师姐在这时候挑帘而入，手中端着一盘点心，闻声便笑：“小柒一回来就被师兄考校功课啦？”

    师兄道：“我瞧她回来就发愣。还好，未曾因为疯玩一天就变得痴愚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般埋汰人家，等会儿生气了还得你来哄。”师姐佯怒嗔道。她将手中食盘往桌上轻轻一放，白瓷的盘底与桌面碰撞微微一声响。她朝小姑娘温柔笑道：“先来吃点心。我做了小柒最喜欢的紫薯核桃糕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点点头。她坐过去吃点心，尝到熟悉的，从小到大吃过无数次的味道。她低着头，手里捏着半块点心慢慢一口一口吃，眼泪就一滴一滴砸到手心里。

    “怎么哭了？是不是点心不合口味？”师姐拿手帕给她擦眼泪，裴肆柒只是胡乱地摇头。她感觉到师姐温柔地把她揽进怀里：“裴师兄！就让你不要欺负小柒了，小师妹给你气哭了！”

    裴肆柒知道大师兄也拿她的眼泪没办法。她听见师兄有些忙乱地道歉说“玩笑之语”，吸了吸鼻子抬头，眼泪都还挂在眼角就抿着唇朝他们露出一个笑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颤着声音细声细气地说。

    我真的好想你们啊。

    她在心里悄悄说。眼泪忍不住一直一直掉下来。

    最后因为这一场哭泣她连晚上的课业都没有做，泡完药浴就被赶上床睡觉了。

    裴肆柒缩在被子里，怀里抱着小时候师姐亲手给她缝的棉布娃娃，觉得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一场最真实的梦境。

    她听见悠扬舒缓的乐曲。那是住在她附近养伤的琴修文士在练琴。琴声清澈温柔得像是流动的月光。